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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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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季

從服裝店的休息室裏走出來, 談婕望著空中洋洋灑灑飄落而至的晶瑩,忍不住對電話那邊說了句,“下雪了。”

賀潛聽著她逐漸輕松的語氣, 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。這時, 手背傳來輕微的刺痛感,他低眸看向痛處, 只見整個手被凍得發紫。

他皺了皺眉, 方才並未察覺,此時的疼痛反而更加強烈。

談婕也感受到了室外的低溫, 關切道, “哥, 外面好冷, 我想先回家休息。你在家嗎?如果還在外面工作,也記得早些回家吧。”

“……”賀潛啟唇還想說點什麽,握著手機的那只手突然發麻, 差點將手機掉在地上。

依照眼下的情況, 他得先找個地方取暖。賀潛不舍地同談婕道t了別, “如果有別的需要我幫忙, 盡管聯系。至於我家裏的事,你也知道我平日就和他們關系不好,不要有心理負擔。”

談婕眉眼舒展, “好。”

身後,喬蕙雙手放在一起緊緊搓著, 希望能產生些熱量, “遭了, 我今早出門明明看過天氣預報的,沒說會下雪啊。現在的預報真是越來越不準了……”

她小聲嘟囔著, 見談婕兀自瞧著雪色發楞,拍了拍對方的肩膀,“小羊姐,你現在要回家嗎?”

談婕的車就停在這附近,按理來說,自然是要回的。

可是方才喬蕙與談婕提到紀燎,她卻又表現出十分抵觸的模樣,實在是令人難以捉摸。

喬蕙沒談過戀愛,不知道對人動心是什麽感覺,也就沒辦法猜測談婕那些行為的動機。

嗯……果然戀愛會影響人的判斷。

想到紀燎,談婕心中沒底,只好強作微笑,“我暫時還不想回家,可能會自己去外面走走……”

“也好,”喬蕙走上前與她擁抱,事發突然,談婕也楞了一下,接著便聽對面的人說,“那份證據錄音我已經收好了,回去我會把今天的談話整理一下。對了,今天我們兩個的對話我也做了錄音保留,回家拷出來就發給你。”

兩人向前又走了幾步,在街口告別。

榕城是特大城市,不缺夜生活,即便是雪天仍能在外面見到人來人往的身影。

談婕思來想去,沒想著將車開走,選擇獨自撐傘步行。

她想找一個人少的地方站定,然後,給紀燎打電話。

去哪裏呢。

談婕走了將近十幾分鐘,始終未能尋到合適的位置——又或者,她自己也不知道,該去哪裏。若是真的通了電話,又該說些什麽。

不知不覺,談婕已經穿過了三條街。眼前的場景忽然變得熟悉,她將手從溫暖的上衣口袋中抽出,迎著刺骨的寒風伸向周邊的花壇。

花壇的邊沿已經積了一小層雪,指尖落在上面,按出一個個小坑。

望著層層疊疊的寫字樓,她意識到,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昔日的住處。

從這裏向不遠處眺望,談婕先前居住的公寓就坐落在附近。

她回過頭,看到眼前的那棟樓燈火通明,不時有人進出,腳步匆忙,從不停歇。

過了會兒,談婕垂眼,唇角勾起一絲弧度,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曾幾何時,她就站在這條路上,指著那棟樓問,“那裏是做什麽的,怎麽都下班了還燈火通明啊?”

而紀燎就站在她身後,不由分說將她抱起。

談婕有點想哭,硬生生地把眼淚憋了回去。

不是因為她有多堅強,在這樣的天氣裏,若是流淚,臉上幹涸的水跡迎著涼風一吹——

那種滋味委實難受,她體驗過的。

做了一番心理建設,談婕呼出一口濁氣,打開手機。

出乎意料的是,僅僅剛過兩秒,電話便被接通。

盯著屏幕中心的名字,談婕躊躇著開口,“餵?”

“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不告訴我,這是談老師對我的考驗嗎?”男人的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無奈。

“不是……我之所以打電話,就是想和你說。”談婕竭力組織著自己的語言,小聲道。

這周圍沒什麽人,可她還是有種被人凝視的感覺,如芒在背。

她抿了抿唇,想要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向紀燎轉述,卻聽男人簡短的兩個字,“回頭。”

下意識地順應他的要求,談婕回眸,眼中映出一道身影,無比熟稔,令她驚訝的好半天說不出話。

紀燎的車就停靠在十幾米的地方,車內的男人緩緩放下手機,推開門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走過來。

談婕從來沒想到兩人會以這麽快的速度相見。

她想著在電話裏訴說情況,就是礙於當面談話實在有些難堪。沒成想,紀燎轉瞬之間便出現在她的面前,打亂了所有節奏。

“你怎麽也在這裏……”談婕低喃。

紀燎在她身前站定,解釋道,“另一條路正在施工重建,所以繞道走了這裏。”

很巧。

居然有這麽巧合的事。

談婕張了張嘴,正欲與紀燎隨意扯點什麽,只聽男人淡然開口,“這麽晚了不回家,一個人在外面閑逛,我會很擔心……看清我是誰了嗎?”

紀燎說著話,突然俯下身,與她面對面貼得極近。

談婕呼吸凝滯,想到了之前與喬蕙的對話。

她的聲音變得很輕,“你是我老公。”

話音剛落,紀燎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瞬,隨後又恢覆如常。

聲調漸沈,“這樣的話,看來真的是考驗。”

沒等談婕反應過來,男人自顧自地捧起她的臉,輕啄談婕挺翹的鼻尖,“但老公很笨……這一次可不可以請談老師允許我作弊?”

空氣很冷,談婕的臉卻燒了起來。

“都說了……本來就不是什麽考驗,是你想多了。”

紀燎的身上染著一股木質香氣,談婕雖然不知道是香水還是什麽,只覺得有些別樣的好聞。

她緩緩垂下頭,不好意思地開口,“外面太冷了,不然我們還是去車裏說,或者回家慢慢講。”

大掌撫上談婕的長發,紀燎低聲問她,“哪裏冷?”

談婕隨口答道,“耳朵。”

這是實話。她今天穿的外套沒有帽子,自己出門前也忘了戴,現下兩只耳朵暴露在冷空氣中,與雙手的待遇簡直天差地別。

談婕的耳朵已然紅了。

主要是凍的。

當然,也可能受其他因素的影響。

外面確實寒冷無比,談婕心想,紀燎應當不會在這事上難為她。

突然,一雙手緊緊貼上女人通紅的雙耳。下一刻,潮濕綿長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。

剎那間,外界的一切聲響均被隔絕在外。

可有些聲音卻隨之變得明晰無比。

唇舌的纏繞碰撞,極速跳動的心臟。

聲音震動著鼓膜,清楚到她甚至覺得實在太不真實。

他每一次都吻得這般用力嗎?

談婕已經記不清了。

冷與熱交織,心緒千回百轉,靈魂仿佛短暫抽離,只剩下兩具炙熱糾纏的身體。

談婕試著回應。

她聽到了紀燎的喘息聲。

等等……這裏雖然沒有人,可旁邊的寫字樓裏卻是滿的。

強烈的羞恥感湧入腦海,談婕的雙手摸索著攀上男人的胸膛,將對方推開。

雙唇泛著水光,擔心紀燎的攻勢會再度襲來,她急忙道,“樓上肯定有人……被發現就遭了……”

“那也很好。”換來的是紀燎篤定的回答。

他不在乎這些。

無論是被人發現還是被拍照圍觀,他都不介意。

只要能一直抱著她就好了。

見談婕皺眉焦急的模樣,紀燎的心終究還是軟了。他執起女人的手,帶著談婕上了車。

俯身為她系好副駕駛位的安全帶,車子駛離街道,轉而去了別處。

談婕看著不斷變換的環境,覺出有些不對,疑惑道,“我們不回家嗎?”

紀燎睨她一眼,“太遠了,況且時間還早。”

……分明不早了。

談婕也不知紀燎要帶她去哪裏,只好待在原位。

過了一會兒,紀燎停車,帶著談婕進了一棟住宅樓。

談婕對這個小區有印象,環境其實很一般,但因為地理位置非常優越,靠近城市中心,價格高得離譜。

她也是回國租房時無意間看到了這個小區的報價,果斷跳過。

紀燎帶她來這裏做什麽?難道這裏也有他的房產?

很有可能。

談婕正胡思亂想著,只見紀燎停下車,領著她走進電梯,熟練地開門解鎖,進入房中。

“結婚之前,這裏是我常住的地方。”面對談婕狐疑的神情,紀燎適時給予解答。

談婕緩緩地點了點頭。

意料之外,但也在情理之中。

她還記得自己初次來到那棟別墅與紀燎見面的雨夜,紀燎起身為她拿吹風機,過了很久才回來。

現在想來,恐怕他對那裏的陳設也不是特別清楚……

紀燎引著她來到其中一個房間,示意談婕自己推門。

轉動門把手,談婕走進房中。

“怎麽這麽多?!”

屋子是空的。

不對,準確的說是沒有任何家具。

取而代之的是玩偶熊。

滿滿一屋子的熊。

這些玩偶熊形態種類各異,由小到大地整齊排列,被放置在幾排透明的展示櫃中。

談婕的視線隨機掃向幾只小熊,發現竟然都是小眾稀有的品牌。

她喜歡收集玩偶熊,自然對這方面有所了解。很多玩偶的價格之所以昂貴,並不是因為其擁有多麽高昂的制作成本,而在於數量的稀缺。

眼前的這幾個玩偶熊都來自於國外,造型獨特,年代也較為久遠。如果談婕沒記錯的話,最早的這t只手握齒輪的工裝小熊,應該產自上個世紀。

她猛地回過神來,“你從哪裏找到的?我托很多人問了快半年,都沒得到這只熊的消息……再聽說就是被人買走了。”

說到這裏,她又後知後覺地搖搖頭。

以紀燎的財富,能拿到也屬正常。

紀燎望著她神采奕奕的模樣,不禁笑了笑,“運氣好,我問的時候,對方剛好想要出售。”

“那你運氣也太好了吧,”談婕忽然又覺得哪裏不對,“真的是這樣嗎?”

“嗯,假的。”

談婕咬唇,“我就知道,肯定沒這麽簡單。你給了多少錢?”

估計得是天文數字。

紀燎卻說,“原價購買。”

談婕不可置信地看著他,腦海中不自覺地出現了各種猜測。

“那怎麽可能。”

“當然可以,”紀燎低眉淺笑,“只要堅持六年不間斷地聯系對方。”

“……”談婕一時不知該說什麽。

這句話對她的沖擊力太大。

或者說,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,都讓她陷入了巨大的漩渦之中。

這棟滿是玩偶熊的房間,還有面前那只來之不易的小熊……

六年是什麽概念?

思及此,談婕努力地眨了眨眼。

六年前,是他們初次在一起的時候。

紀燎語氣認真,“你見到這些,會開心嗎?”

談婕擦了擦眼角,點頭,“當然,我很開心……”

她撲進男人懷裏,任憑淚水沖刷眼眶。

紀燎安撫地撫摸著談婕的後背,“我會為你解決一切。所以……別難過,留在我身邊。”

懷裏的談婕悶悶說著,“我已經做好準備了,只要把證據公之於眾,就不會再有人造謠。其實我很後悔,小時候沒有反抗,偏偏要等到你來……”

其實,那時的談婕會選擇與紀燎在一起,也有特殊的原因。

身邊有了形影不離的人,與壞人交鋒的次數就會少一些。

事實也的確如此。自從談婕與紀燎的戀情被旁人得知,馮堯騷擾她的機會便少了很多。加上談婕有了工作,才終於擺脫了陰影。

紀燎吻她微濕的發絲,聲音輕柔得不像話,“是我來得太晚了。”

他多想來得再早些。

談婕開著玩笑,“不怪你,誰讓那裏天氣不好,總下雪。”

“那就打傘來見你。”

紀燎垂著眸,回應她不著邊際的話,“跑著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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